雁群齊飛
──建造健康的領袖團隊
唐侃
毋庸贅言，教會裡面關鍵的問題，基本都是領袖之間的矛盾。一般信徒間的衝突，不會對教會整體造成太大的影響。而同工，特別是核心同工，包括牧者、長執、事工負責人之間的衝突，給上帝的家造成了許多傷害：或是教會分裂，或是拉幫結夥、彼此消耗，背後中傷，甚至告到法庭。這使得教會無法同心敬拜、合一完成大使命，相愛見證耶穌。
一、衝突產生的原因
原因有多種，僅憑淺見提出以下幾點（竊以為較重要的）：
1. 生命不成熟
這是最基本的問題。具體的表現包括：表面謙卑，內心有驕傲；希望以做事來證明自己，尋求別人的肯定；喜歡別人聽從自己；不能容忍別人對自己的不尊重，例如有人唐突地反對自己的意見；用血氣來回應分歧；以及下文會提到的一些表現。
生命成熟沒有速成之道，只有不斷靠著聖靈的恩典與能力，才能治死肢體中的驕傲、血氣，活出基督生命的柔和、謙卑，在失敗的痛苦中學習教訓，在得勝的喜樂中繼續向前。
2. 喜歡挑人錯
人的本性是容易看到別人的缺點，喜歡拿自己的優點去比別人的缺點。“我可以這樣做，為什麼他做不到！”看到別人眼裡的刺，卻看不見自己眼中的樑木。越看越覺得不順眼，越不順眼就越挑剔。
3. 過高要求人
看到別人的缺點後，我們就提出很高的期望，制定了目標，希望用人的力量來改造別人。夫妻之間很容易這樣相待，在上帝的家中，信徒對領袖，或領袖之間，也是如此。
我們用各樣的方法，包括正式的評估，和非正式的暗示，使人知道我們的期望。並且，冠上屬靈的名義，滿心希望把對方打造成為一個十項全能的屬靈領袖。殊不知，這不但給對方造成很大壓力，使他從服事上帝變成做給人看、滿足人的期望，更因人不容易改變，最終我們也很失望。
4. 不懂得配搭
不懂上帝造人的原則，就不能理解、接納別人的不同。我們總是習慣用自己的思維去揣度別人的思想，希望別人與自己一樣。
可是，正如保羅的反問：若全身是眼，從哪裡聽聲？若全身是耳，從哪裡聞味？上帝並沒有把人造得一模一樣，而是造成不同的肢體：有眼睛、鼻子、耳朵、嘴巴，有手，有腳。一個肢體難擔重任，全部肢體合一才成為身體，成就大事。
5. 不會做決定
做決定是衝突的重要起因之一。一個人說了算，還是大家一起討論、決定？如果大家一起決定，教會裡面總有幾個意見比較強的人，如果他們的意見不同，到底聽誰的？
是少數服從多數，還是必須全體達成一致？提意見時，容易傷到人；不提出來，悶在心裡又很不舒服……所以教會的長執會常常開到深夜，火藥味濃重，主持人想到開會，就頭痛、胃痛。
二、解決衝突的關鍵
1. 看別人比自己強
筆者認為，“各人看別人比自己強”（《腓》2：3）這句經文，不是讓我們看不起自己、覺得別人什麼都比自己好，而是看到別人的長處、優點。當我們學習看人的優點，就能慢慢學會欣賞人、尊重人，而不是挑剔人、看不起人。只有尊重對方，才是真正愛他的開始。
2. 瞭解彼此的恩賜
健康的團隊，始於彼此尊重和瞭解。上帝造人很不一樣，每個人各有才幹、恩賜。有的人邏輯思維能力很強，教導他人時條理清晰，深入淺出；有人不善言詞，但動手能力一流；有人有深遠的洞察力，有清晰異象；有人喜歡幫助人，很容易與人建立關係；有人長於計劃；有人善於隨機應變，應對突發事件……
在一個領袖團隊中，首先要辨別、瞭解、肯定每個人（包括自己）的恩賜。學習彼此欣賞，彼此尊重。
3. 成全別人
瞭解各人的恩賜之後，就要彼此成全。成全別人，包括肯定別人的長處；鼓勵對方發掘自己的恩賜；盡力創造條件，使人發揮自己的恩賜（人做自己感興趣、擅長的事情時，會感到非常快樂和滿足）；為別人取得的成就感恩。
4. 以自己的恩賜幫助別人
對於別人的短處，我的建議是：不要給他設立目標，逼他達到我們的期望，而是用我們自己的長處，來幫補他的短處。原因有二：
其一，當你很清楚看到別人的短處時，通常那是你的強項。不然，你不會感到別人的不足！既然是你的強項，為什麼不用來幫助你的弟兄呢？好像聖經的教導：你們各人不要單顧自己的事，也要顧別人的事。況且，當你幫助別人、滿足別人需要的時候，真愛就產生了，基督的愛就流淌在我們中間！
其二，一個人的弱項，再怎麼努力，也很難成為他的強項，除非他本身有這方面的潛力，只是以往沒有機會開發。好像一個運動能力很差的人，再刻苦鍛鍊，也不可能成為一流的運動員。沒有人願意花比別人多幾倍的時間，訓練自己成為職業的板凳隊員！
我相信上帝在每一個教會、每一個團隊，都賜下足夠的恩賜，關鍵是我們要辨別各人的恩賜，把每個人放在特定的崗位上，有效地服事上帝。正如《羅馬書》12章所說：“……按我們所得的恩賜，各有不同……或作執事，就當專一執事；或作教導，就當專一教導”。又如《以弗所書》4：16，“全身都靠他聯絡得合式，百節各按各職，照著各體的功用，彼此相助，便叫身體漸漸增長，在愛中建立自己。”
聖經沒有說：作執事的，也當學習教導、輔導、關顧……相反，發揮每人特有的恩賜來服事，用各人的恩賜彼此幫補，這個觀念在聖經裡明顯可見。
要求別人超越上帝給的恩賜，變成十項全能，是出自人的強求，出自人的驕傲，也是無法實現的，並且會造成許多傷害、衝突。
5. 營造家的治理模式
教會是上帝的家。可是我們不知不覺中，把世俗的方法帶進了教會，把教會當做公司來管理。公司的理念是：我付你薪水，你要達到我的期望、拿出配得這份薪水的表現！如果對你的表現不滿意，達不到我的期望，第一次評估後勸告，第二次警告，第三次請你走人！
一個健康的家庭，可不是這樣的。不過，許多夫妻因為受上述心態的影響，發現對方長期達不到自己的期望、要求，就離婚了。健康的夫妻關係，不能基於改變對方、使對方達到自己的期望，滿足自己的要求，否則，家人一定互相挑剔，彼此指責，吵架不斷，甚至最後家庭破碎。
健康的家庭，應該建立在彼此接納、互相尊重、彼此成全、彼此幫補的心態上。即使有位家人能力有限，常常軟弱，我們也不能因此趕他出門。相反，聖經說，“那不體面的，要越發給他加上體面……”
如果我們視教會、領袖團隊的每個人，在基督裡都是家人，都是親人，那麼我們團隊的氣氛，必讓人舒暢，能使人從內心生發動力，為這個家庭做貢獻。
6. 少數和多數，尊重和服從
當我們能像家人、親人一樣彼此相待時，在不同意見中做出一致的決定，就有了基礎。在看待不同意見時，也能達成一些默契，比如：
1）開會時如果有不同意見，一定要說出來，要溝通，不能悶在心裡不講。否則，可能對不起上帝給的託付，給教會帶來虧損。
2）同時，講的時候，要懷著謙卑的心態，而不是“這是上帝給我的特別、唯一感動”把意見貢獻出來，就是盡到自己的責任。把它放在桌面上，讓領袖團隊來印證即可。
3）當溝通、討論後，還有不同意見，我們可以先採取“多數尊重少數”的方式，不做最後決定，而是把問題帶回家去，繼續禱告尋求。如果第二次開會，還有不同意見，我們再採取“少數服從多數”的原則，相信上帝在多數人當中的感動。
決議達成後，有不同意見的少數人，要完全順服，盡心執行。如果執行中遭遇困難，也不可提老賬，而要同舟共濟，共度難關。
一旦領袖團隊達成這樣的共識，形成這樣的文化，傳遞到整個教會，那麼對不同意見的處理，就不容易產生衝突。
7. 大雁，而非獅子的模式
大雁的團隊領導方式很有意思，堪稱楷模。首先，大雁有共同領受的異象，那就是：秋天南下，春天北上。在這共同異象的驅使下，大雁齊心協力，高效前行。領頭的飛累了，就自動落到隊伍的最後面，下一個頂上，以此類推。因此，它們能最高效的發揮團隊的領導力與能量，也不會把領頭燕累死，或讓領頭雁淪落為團隊前進的阻力或拖累。
相比之下，獅子的領導方式就截然不同。通常，由一頭強壯的雄獅，按自己的意願領導獅群。它不斷地與前來挑戰的雄獅進行權力之鬥，打敗挑戰者以維護自己的領袖地位。等到有一天牠老了，就被別的獅子打敗、取代。
我們能否從這兩種領導模式中，得到啟發？如果教會有一個清楚的異象，整個教會的領袖團隊，都被這個從上面來的異象所感動；如果人人不求自己的權利，而是尋求整體的成就；如果每個人知道自己的恩賜和局限，每個人都願意謙卑地邀請他人，來彌補自己的不足；如果團隊的每個成員，不要求領頭雁超過所擁有的恩賜、成為十項全能的“超雁”，而是用自己的恩賜來支持、補足頭雁；如果領頭雁在疲累時能坦然承認，並且退到隊伍的後面，讓後面的人頂上來──好像巴拿巴把保羅的名字放在前頭，成為頭雁……那麼大雁的模式，就不只是一個夢想！
上帝在家庭當中設立的自然律，能給我們靈感來治理上帝的家──教會。人都會經過孩童→青年→父母→祖父母的自然生長階段。如果家中到達父母年齡的人，不肯生養小孩，只有祖父母拼命要生小孩，那就難怪家裡人丁不旺，沒有衝勁，沒有活力了──蓋因祖父母已過生育之年，有心無力也。當教會領袖成為祖父母級的了，卻還在因各樣原因拼命要生養，教會如何能興旺？教會應當考慮的是：如何能得到正當年的父母親？領袖團隊如何能做到後繼有人？
8. 看哪，我們的主！
大雁式的領導模式，需要建立在一長串的“如果”之上。如果達不到這些“如果”，就成了一種空想。
只有有了耶穌的生命，才能做到以父的旨意為我們的異象。《以賽亞書》42章，是第一首“上帝僕人的詩歌”，預言主耶穌的性情和工作，“祂不喧嚷，不揚聲，也不使街上聽見祂的聲音”，“我心裡柔和謙卑……你們當負我的軛，學我的樣式”，“祂不以自己與上帝同等為強奪的，反倒虛己，取了奴僕的形象……”
個人與教會得安息的秘訣，就是學主的樣式，柔和、謙卑。沒有這個，就沒有安息。
人為什麼喧嚷、揚聲呢？一是自我中心，想要高舉自我，用各種方法使別人注意我、肯定我。二是人把自己的身分、價值、安全感，建立在別人的肯定上──有人喧嚷、揚聲，有人則不出聲，用事實、用實力說話，用成功說話！讓人佩服他，接納他，跟隨他，擁戴他，這樣才覺得有價值、有地位、有成就，才有安全感……
耶穌不這樣，因祂以父的心為心，以榮耀父為目的，不高舉自己。而且祂與父之間是完全的愛的關係，祂有完美的身分感、安全感、使命感，祂不需要去喧嚷、去揚聲、去吸引別人的注意來肯定自己。
“壓傷的蘆葦，祂不折斷；將殘的燈火，祂不吹滅。祂憑真實將公理傳開。祂不灰心，也不喪膽，直到祂在地上設立公理……”祂給人的，首先是恩典、慈愛、饒恕、寬容。行淫的婦人聽到的是：“我也不定你的罪；去罷！從此不要再犯罪了。”（《約》8：11）這樣的恩典、饒恕，使她願意順服主，離開罪。這樣的恩典，使妓女、稅吏、罪人敢於來到祂面前，接近主，接受主，最終離開罪。祂總是不斷給人機會：彼得，甚至猶大……
所以說，要建立健康的領袖團隊，我們首先要真正跟從主，學習祂的柔和、謙卑。
作者來自上海，現為聖地雅哥西區主恩堂主任牧師。
本文選自《舉目》57期